阳台 |
作者:杨 邪 文章来源:网络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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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发觉他,是在盛夏的一个午后。
那时,骤雨初歇,荫走上阳台。经过雨水的一阵暴袭,眼前这棵小白杨刚好与栅栏比肩的小小树冠、碧绿的叶子是那样的洁净秀气、赏心悦目。而令人惊异的是,就在这小白杨的尖顶,居然有两片刚刚抽出的娇嫩卷曲并且带着茸毛的新叶!荫禁不住俯身伸出手指,可怎么也只够着这小白杨与栅栏靠得最近的一片叶子的尖角。荫就是在她的手指一次次都只够着那片叶子的尖角,却对它奈何不得的当儿发觉这个男人的。
荫发觉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坐在斜对面那幢公寓楼的四楼的一个阳台上。荫的阳台与他的阳台中间虽然相距不是很近,可荫还是能够肯定,这个男人正在盯着她。并且,荫有一种直觉: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她的手指、脸蛋和令人害羞的胸部之间来回移动。荫有点生气了,最后气呼呼地看了一眼下面不远处的那条甬道,一扭身进了屋子。
但是第二天清晨,当荫像往常一样走上阳台开始晨练时,又发现了这个男人。他用几乎与昨天相同的姿势坐在那阳台上。荫又一次感到他的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使她感到难受。荫满脸通红,开始对这样一个男人有了从未有过的恶心的感觉。
荫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她自幼学的是舞蹈,现在她在一所学院里教的也是舞蹈。每天,她在学生面前展示的就是美的肢体造型、美的肢体语言、美的内涵和美的韵律。但她觉得这个男人对她的这种窥视,像是一种侵害。荫还想到,自从初春时她们一家搬到这里,她每天清晨都要到阳台上晨练半个小时,很少间断。这个躲在那幢公寓楼的向北的阳台上,躲在那个不易让人察觉的角落里的男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窥视的?
第三天、第四天,荫一走上阳台,不管是清晨还是黄昏,这个男人总是坐在那里。于是,荫从此不敢再在阳台上晨练了。她像害怕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样躲避着他。有时偶尔走上阳台,一看见坐在阳台上的那个男人,她就忙不迭地旋即扭身躲开。
荫发现这个男人很少在阳台上出现,直至不再出现,大约是在深秋的那场持续多日的阴雨之后。荫想,他终于抵不住日益刺骨的北风了。不过荫已经习惯在她的卧室里晨练了,再说,这个男人或许会在阳台内的窗边继续这种窥视也未可知。
冬天来临的那段日子里,荫对这个男人几乎彻底遗忘了。这个冬天里,荫已经很少晨练,也几乎没有上过阳台了。
隆冬腊月,荫只身到了北方的那座城市。荫去看了一个画展。在那个展厅最幽暗的一角,她看到一幅尺幅很小的画,突然呆了:这幅画画了一个阳台,阳台边是正与栅栏比肩的小小的树冠,树冠边有个绝色的女子——这幅画就叫《阳台》。
渐渐地,愈来愈多的人注意到,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在不住地向隅而泣。但是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女子不住抽泣是由于那幅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画,是由于那幅画旁边,被特别贴上的那位已被病魔夺走了生命的青年画家的一张字迹潦草歪斜的小笺:
“我知道,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幅画。有很多次,我想自己恐怕无法完成它了,这样想着,我的笔总是禁不住颤抖得厉害。然而,我终于完成了它。我很想说,这是我最好的一幅画。我画了阳台,画了小白杨,我画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我只用了寥寥数笔,但是在她身上,可以说,每一根线条,我都画了一千次、一万次。感谢那些最后的日子里这个在我的视野中一再亮相的女子,她使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了却了一桩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心愿,而再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遗憾。”
荫看着那幅画,大颗的眼泪悄悄滚落下来。走的时候,她不惜重金买走了那幅画,把画框仔细地用白纸包好,慎重地捧在胸前,如同捧着自己新的向往。
(曲丽摘自《天津日报》 图/叶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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