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十九)
嘘——(十九)
“对。还得一烟在手,苦苦思索,深夜孤寂地凝望丝缕青烟上升,哈哈哈哈。”
这样嘲弄前辈,实在不该。
不为解释:“每写好一章,就电传到出版社编辑电脑,要改动的话,立刻有回音。”
“互动。”
“是,互动写作。当然,成了名的大作家一个人用心即可。有人仍用钢笔,有人用老式打字机。”
“用什么工具写没问题。”
不为说:“文笔优秀才最重要。”
“写作路不好走啊。”
不为无奈,“每个人都那样说,我将找一份教席副业写作。”
“一辈子不成名呢?”
“啐,你这张乌鸦嘴。”
于忠艺用双手掩住嘴巴,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能是出于真挚的关怀,但毕竟是造次了。
他涨红面孔不知所措。
不为反而要替他解围:“你放心寂寂无名是命数,不会怪你。”
他嚅嚅。
不为自嘲:“名字改坏了,若是大为、作为、必为,又还好些。”
他不再敢说话。
不为问:“一会去哪里?”
“陪伍先生复诊,顺便与他到码头坐一下看海。”
“谢谢你。”
“你真客气。”
于忠艺开头不惯,伍太太与保姨也一般谢进谢出,那几个孩子也是,“对不起”、“借一借”“谢谢你”、“没关系”是口头禅似。西方教育最令他纳罕的是这一点,自己人也那样客套,可是,又叫人那样舒服。
他这个沉静的内地子默默学习。
不为说:“他从前看到海十分喜悦,带我出去钓鱼,数小时一无所获,仍然开心。”
“现在也一样。”
他把碗筷带回去。
黄昏,不为总算把工作告一段落,买了冰淇淋带回家中。
伍先生已经到家,吹过海风,精神仿佛不错。
不为打开冰盒,让他挑选各式冰条冰淇淋。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小小安乐园莲花杯,香草冰淇淋底下有一角香橙那种。”
不为微笑“那家厂已经歇业。”
“那么可有夹心脆皮巧克力?”
“有,有,这里。”
于忠艺取出理发工具,见老人吃甜点,便暂时放一边,斟出温水给伍先生。
不为问:“众人呢2”
“陪伍太太看戏去了。”
不为问:“怎么不叫我?”
有意无意,挤她出局,叫她无趣。
“也快回来了。”
不为正想问是哪出戏,忽然听见父亲叫人:“咏坤,咏坤。”
不为伏过去,“爸,我是不为,我在这国。”
老人双眼仿佛重新有了焦点,他讶异地四周环顾这样说:“咏坤,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老父错认她是母亲了,不为连忙说:“这是家呀。”
“家?”老人不置信,“咏坤,明天大考,你温习妥当没有?”
“爸,你坐下。”
“咏坤,关于我俩,我想与伯父母先讲,我怕他们嫌我。”
不为握住他的手,“不会不会。”
于忠艺似有预感,“我去叫医生。”
老先生四肢忽然发软。不为去扶起他。
不为急得浑身是汗。
“伯父伯母,我会好好上进,终身爱护咏坤——”
他笑了。
伍老先生的身躯滑到地上。
这时,连不为也知事情不妥。
于忠艺过来托起他头部让他呼吸步畅顺。
老人依然满脸笑容,“我想起来了,你是不为。”
不为答:“是,爸,我是不为。”她双手颤抖。
“为为,你长得这样大了。”他终于认清楚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