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20期
尖峰岭谈诗
作者:李少君 雷平阳 臧 棣 陈仲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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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所以,对于传统、历史,没有基本的了解,对于人性的复杂、丰富性,没有深刻的领悟,没有那些伟大的作品作为参照系,没有对于李白、杜甫所代表的整个的传统深彻的理解,我们的写作就永远是低层次的。所以,应该站在某个文学的高度、汉语的高度来开始自己的写作,一些简单的所谓生命本能的东西没有意义,前人早已重复千百遍。
徐敬亚:诗歌的写作,说到底是一个文和质的问题。什么是好诗,其实是一目了然的,就是一种天赋,巨大的天赋,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代人智慧那么高,为什么还没有出现这样的诗歌?就很说明了问题。无病呻吟的东西太多,写得太聪明的东西太多,但没有触及生活,触及生命本质的东西。刚才说到苏东坡,他写西湖“浓妆淡抹总相宜”,这才是大智慧,这种写作超越了具体的西湖,如果你要具体了解西湖,看电视解说片就行了。
陈仲义:涉及到诗歌的表现形式,应该有多种多样。比如描写一片草地,可以是浪漫主义的,也可以是直接抒情,或者象征方式的,超现实主义的。每个人可以采用他自己心目中的表达方式。我认为,诗歌不是一种定义,诗歌具有多样性,但同样,诗歌不能在泛泛而谈中丧失标准。但有一点,诗歌若不与人性发生联系。就没有生命力。
臧棣:雷平阳和潘维的诗歌,有很大的不同。雷平阳的诗歌,有点像看伊朗电影,简洁,但有味道。而潘维的诗歌,则像法国电影,华丽,把很多东西放在了里面,比如文化啊,传统啊。一首诗打动人,是一个标准。但可以称为生命标准,还有其他的标准,比如文化标准。雷平阳与潘维的诗歌是两类完全不同的诗歌,遵循不同的诗歌标准,前者注重生命力,后者注重文化传统,这是两种标准,但都可能产生好的诗歌。
徐敬亚:雷平阳的诗歌,表面上粗陋,但与自然协调,有一种生命的质朴的东西。潘维的诗歌,显然是怀疑生命的,对生命的真实感是不相信。这是两种不同的诗歌。我不赞同文化批评,文化批评是错误的。何谓好诗,并不难判断,一首有生命质感的诗歌就是好诗。
臧棣:每个人的生命质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你看出来的生命质感才是惟一的,有些诗歌的生命质感也许你没看出来。
徐敬亚:你的诗歌里就没有生命,你的诗代表文化。
臧棣:文化本身就有生命,文化永远有生命,要不怎么那么长久。
徐敬亚:你的诗歌蔑视生命。
臧棣:我从不蔑视自己的生命。
徐敬亚:你的诗里看不出来有生命。
臧棣:你怎么知道我的诗歌里没有生命,每个人的生命质量不一样,你看不出来是你的问题。
李少君:诗歌的精神也许有各种理解,一种是生命冲动,本能的原始的一种歌唱、表达、诉说,像鲁迅说的原始人的“杭育杭育”,先是歌唱,有了文字后就成为诗歌;还有一种则可称作“游戏精神”,一种精神的游戏,智慧的游戏,有时可能就是一种语言的游戏,这有点像顽童心态。这是不是也是诗歌的起源之一。另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对于诗歌的看法,我们不妨表示理解。
(根据记录整理,未经发言者审阅)
诗歌的多样性
李少君
比起其他的文学样式,诗歌可能是争议最多的,诗人们经常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当然,这可能也显示了诗人的坚持一己之见的认真劲儿,表明了各自的美学标准与原则,对于一个有抱负与追求的诗人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但在我这样一个编辑和研究批评者看来,固执己见有时也会伤害诗歌,所以,有时不妨视野更开阔一些,尺度更宽泛一些,诗歌的多样性与多元化毕竟也越来越明显。今年七月,由海口当代汉语诗歌研究中心召集,在海南岛西南部的原始森林尖峰岭举行了青年诗人雷平阳、潘维的诗歌研讨会,诗人、批评家济济一堂,再次激起了热烈的不乏火药味的争论。研讨会上,大体说来,有这么一些看法:与会者大致认为雷平阳的诗歌是有一种实在的生命质感与深厚的生活经验的,是从个人出发,看到什么写什么,像一个地质勘探者,有片断式的纪录片风格,但内在有一种深沉的生命感,也很有地域特点;潘维的诗歌,则注重语言的华丽优雅,氛围的玄妙缠绵,形式的雕琢精细,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可以说是以现代方式重写古典,很容易地唤起我们的传统审美经验,同时又体现出一种现代性,同样,也非常有地域特色,典型的江南风味。但很快地,先是从对雷平阳的一首刊登于《天涯》杂志2005年第四期的题为 《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的诗作的不同评价开始,有人认为这首诗让人耳目一新,也有人认为这首诗单调枯燥;后来,又从潘维的诗歌里有无生命感开始,进入了激烈的争论。很快就以下问题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什么是好诗,好诗一定要有生命感吗?什么又是生命感,生命感是一目了然的,还是有多种多样,有的生命感可能是不易察觉的?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结论,但迅速激发出更深层次的思考:究竟什么是诗歌的真正的精神?一般来说,我同意一首好的诗歌应该有强烈的生命质感和生活质感。但对于生命质感和生活质感是否应该是一目了然的,我则心存犹疑。就比如古典诗人吧,李白那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莱人”和杜甫那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类的充满强烈的生命质感和深沉的生活质感的诗歌,无疑是好诗,但李商隐、李贺“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式的诗歌,也让人浮想联翩,让人沉湎其中,陶醉不已,无疑也是好诗,虽然其中有无生命感可能不是那么轻易判断的。当然,我不是说雷平阳、潘维的诗歌已达到了这样的水准。我只是说,我很看好雷平阳的诗歌,他的独特的个人经验与地域特征结合得精微得当,但同时又有某种大气象,我相信他的诗歌会为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和关注,他的一些诗作如《杀狗的过程》《存文学讲的故事》等,我甚至认为算得上佳作;但是,我同样也很喜欢读潘维的诗歌,他的不少美妙的诗句让我沉醉,比如“春天不在。接待我的是一把水壶/倾注出整座小镇。寂静/柔软地搭在椅背上”这样的诗句,而且,我也不同意简单地认为潘维的诗歌里没有生命质感和生活质感。去过苏杭一带的人都知道,那里本来就到处都沉淀着历史、传统与文化,前面是白堤,后面是苏小小墓,左边有三潭印月,右边有灵隐寺,所以,如果你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那么,这些就既是历史、传统与文化,同样,这些也是你的现实生活、你的存在处境,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写这些就不只是仅仅在模拟古人与抄写历史,你也是在表现自己的生活场景,表达自己此时此地的感受与感觉,从这一角度来说,你能说他仅仅是在传达和重复古人的经验吗?所以,作为研讨会的主持人,在总结研讨会时,我是这样说的:诗歌的精神也许有各种理解,一种是生命冲动,本能的原始的一种歌唱、表达、诉说,像鲁迅说的原始人的“杭育杭育”,先是歌唱,有了文字后就成为诗歌;还有一种则可称作“游戏精神”,一种精神的游戏,智慧的游戏,有时可能就是一种语言的游戏,这有点像顽童心态。这是不是也是诗歌的一种起源之一。另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对于诗歌的看法,我们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