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6期
不想跑出的草地（组诗）等
作者：车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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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也是低低地，在窗台，在轰鸣的机器
缓缓倾斜的光线，照耀我的内心，衣物
照耀荔枝间的铁皮房。我是低低的，在北门村
在暮色中，我总是低低地说着：命运
那些像纵横交错的命运……啊，我伸出双手
握紧它。目睹一缕光线穿过三千里的距离
照耀着它。在它闪亮的光中。我低声朗诵着
啊，这些内心的光线啊，它们是爱!
是我爱着的生活的全部
碎后场
岩石并非沉默，但是它坚持沉默的本身
我的想象在孤独中疲倦，它投身深谷
那些以刺进姿势的山峰，正好是一只秃鹰
也许还要借用它有力的翅膀在前牵引
远处，有闪亮的湖泊似大地的镜子
它照耀在树木深处的苔藓与飞鸟
走兽们潮湿的毛发间，露出一双明亮
灿烂的眼睛，噢，我正面对的
是无名山区的黄昏，有炊烟
有朦胧中的光明，峭岩的棺柩
公路跟随河流沿着多石的山冈蜿蜒
拐弯的碎石场上。三个农妇弯腰拾着
石头，夕阳在背后闪耀，原始的金黄
涂在她们佝偻的身上，啊，这无言的
沉默的金黄，在碎石场的河滩
它们有着神话或者史诗的辉煌
啊，时光经过，它不停地将我磨损
在打开车窗的瞬间。有风正吹送
这山区古老而昏暗的贫穷
寒溪
沿着一排排低头不语的路灯蜿蜒而去
多少陌生的人影照耀。重叠，像路边
常绿树，灯火明亮的小镇跟黑黝的荔枝
在黑暗中摇动了一下，它潺潺的水响
滞重，黝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外来工
坐在河边的老人们在谈论着它曾经有过的
波光粼粼。那些清澈的河水像他们一样年轻
在波动着，我坐在河边，靠着铁栏桥
向下，看见它在黄昏中抽搐了一下
我看见一张忧郁的脸，像一座黝黑的
深渊，张大着嘴，吞噬着，被工业
挤得越来越瘦的寒溪，向南，经过东坑
横沥……一直流向大海。在这瞬间
我们相遇，我跟浑浊的气流共同经受着
这个工业时代，这无比忧伤的黄昏
声音
这些我听见的声音，僵硬、垂直，
像巨大的铁锤落在铁砧板，“咚，咚”
这些低声的啜泣，悲伤，臃肿，沉闷
啊，我们走着，奔跑着
缓慢地，不由自主的命运!
我转身听见的声音，像一块块被切割的铁
圆形、方形、条状……我无法说的铁
它们沉默，我们哭泣，生活的铁锤敲着
在炉火的光焰与明亮的白昼间
我看自己正像这些铸铁一样
一小点，一小点的，被打磨，被裁剪，慢慢地
变成一块无法言语的零件。工具，器械
变成这无声的，沉默的，喑哑的生活!
偶遇
或许还有别的事物
让我相信的爱，春天，流水，让我感恩
我的孤独，我的辛劳。荔枝林中的飞鸟
我曾站在窗口长久地注视着它，那些
更为渺小的昆虫在一片树叶上生活着
它们不因自己的脆弱而充满叹息
我常常因此而羞愧，在琐碎与劳累中
我有着一颗高贵而温柔的心，我相信的爱啊
像星辰一样长照天空，这些……被风吹着
它们在一台机器上停留的青春。夜晚无穷尽的
月光与寂寞，有雨水打着窗台，隐隐作痛的
黄昏，这些热烈而奔涌的忧伤，它们不是我
啊，这些消逝的，在日益衰落的回忆中重现
它们会与我相遇着并问候，此刻
我站在窗口目睹一场风雨过后。那只瘦小的蜘蛛
重新在荔枝林中结网。被风雨打温了翅膀的昆虫
重新起飞，我，一个带着怨恨的旁观者
我心中的羞愧像傍晚的风，沙沙吹着……
爱
我无法说清楚的爱。它确切的形状
大小，图案，它起伏如同山陵，河流，旷野
此刻它是螺丝钉，扳手，十字刀，炉火
三千多度的火烘烤着生活的绿意，激情
背后是巨大的机器。游荡着的失业者
公园里的流莺，图纸间的弯曲线，角度
是不远处那些撤回喧哗的海，树木与礁石
你缓慢照亮我的生活，肉体。灵魂
用方言，不可捉摸的远方与未来
我用机台，诗歌，制品，姓名与你交换
我的困窘皱缩于八人宿舍的某个枝丫
被青白的晨光照亮。那么多人从远方来
带着玫瑰的美梦，忘掉不可思议的
痛苦与往事，那么多事物历经多年
已不再是它本身，记忆却还
沿着它旧日的形象重现，生活的藤蔓上
结满了葡萄，而我却没有找到爱来酿酒
只剩下这些越来越淡的诗歌在车间的噪声中
生长，剩下青春，像退潮的海浪从视线消逝
莲湖
莲湖潮湿的小径，背对着我秘密生长的
草木，沉寂无声的湖水，更远处
荷叶上——那些时光，缓慢地
沿着荷叶行走，它们沿着春天萧萧落下
如满湖碧绿，而我抬头看见，众荷之外
是缓慢升起的朝阳，是缓慢移动的光线
云朵，树丫间的清晨，以及在晨光里飞翔的
虫子，不远处公园里的鸟鸣，或者内心
含苞欲放的喜悦……
观荷长廊里，光线沿着金黄的飞檐，下沉
不由自主，移动，散开，我想起
一万多个在我身体里停留的日子，它们饱含飞多少个
这样的清晨，多少缕这样的光线，在我的体内积蓄
构成我的年华，而那些无法掩埋的忧伤
在这里，在莲湖，在清晨，它会不会像那些莲花
独自开放，也独自凋零，但我是幸福的
有幸在这样的清晨，看花开听鸟鸣。它们让柔软的心
生满感激——我有幸啊。遇到一缕内心的光线
它让我的一生。在不幸中充满了喜悦
这些孤独的喜悦，像莲花一样开着
灯下的深冬(组诗) 商 震
志在深冬的夜晚
僵硬的街灯鞭子一样抽打我
我不敢停下脚步
不敢停止焦虑
在这冷峻的夜里
一片枯叶轻轻地移动
都可能是巨大的声响
气压太低
我用疾行掩盖内心的不安
汽车一辆一辆从我身边驶过
尘土一层一层落满我的周身
我并不奢望前方就是春天
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避寒冷
或者给自己灌一壶烈酒
来一次粗野的释放
一定要面无惧色衣襟得体
形象整洁地对抗寒冷
寒冷让鲜花矜持
我挺直胸膛
对着大路高喊
让冬天自己去冷吧
七十岁的母亲
母亲身体健康性格开朗
每天不停地忙着料理饭菜
收拾房间卫生、院里的花草
我每次去看母亲
她都说：你忙的都是大事
不用常来
母亲说的是假话
我却违心地当真话听
我忙的是什么大事?
什么事能像母亲一样
温暖我，宽容我
刚才我照镜子
看到自己头上有许多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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