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6期
不想跑出的草地（组诗）等
作者：车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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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袋鼠不肯停下嗖嗖的穿行
我要说到的一粒谷子
秋风抵临的田野，有多少稻谷被收割
被马车或箩筐运走，对成群的稻子
它们的命运我从来没有担心过
现在我要说的是一粒谷子，它躺在
路边的草丛里，像大地上一枚闪着光的钉子
哦，它在渐暗的黄昏闪耀，它被风吹雨淋
在腐烂的空气里低声歌唱，它还怀抱着一
粒谷子的希望
它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只蚂蚁过来了
两只、三只，很多的蚂蚁蜂拥着过来了——
一些花瓣落在草地上
那么多桃、梨、杏的花瓣落在草地上
草的碧绿和花朵的浅红、淡黄、嫩白相结合
啊，一种美被另一种美衬托
这个清晨，我看见一些花瓣缓缓地坠落
那么多美在向大地更低处云集
保持固有的秩序。我感动于事物的从容
我听见它们在轻轻对我说：早安
坐在马尾坡上
那一夜，在马尾坡上
我向着一排野栗树眺望
空气中充填着栗子将熟未熟的香味
密密的果实中。悬挂着一只空鸟巢
它恰好和一轮圆月重合了
然而大地并未因此而黑暗
月光依旧照应了大地上的事物
我长久地坐着，作为那一个夜晚中唯一的
一点黑
我伸出了手，我知道我在迎接，一道光……
最小的露珠
最小的一颗露珠，是谁眼里的一盏灯
一颗星，是谁忍不住的滚滚的泪滴
此刻，它伏在三叶草的肩上
黑夜把它扩大，一阵风使它充盈
而最终它会被一片光收拢
但我相信那不是消失，是到大地更深处去
生长，是梦在延伸……
如此信江，妇此夜
我已身不由己，像信江碧波暗涌
像两岸草木萌生，我已
我已分不清苦，分不清美和醉
我用尽我的莽撞、盲目和无知，我已
用尽了这一夜，信江两岸
白鹭齐飞，起于发青的卵石
柳絮沾染双肩，又扑入幽暗的水面
江水拍岸，江水迈着碎步去了北岸
泪啊(像歌中的半个月亮)
什么时候开始爬上来
整整一夜，它没有停
它没有停，那是爱在堆积、聚拢、泉涌
永不消失……
春天的祈愿书
春风，你轻一些，再轻一些，不要轻易惊动
沃野千里，多少种子和花籽还团在泥地下酣睡
大雁，春寒正浓，请慢一点张开翅膀
让天空下独自彷徨的人听得见远方的呢喃
蚂蚁，不要过于匆匆，更多的幸福还在等待搬运
给我最微小的一粒，我要紧拥着它走天涯
蜜蜂，你金色的杯盏要缓缓地举起
万顷菜花从雾中赶来，那梦里的一滴甘蜜就要从枝头滚落
流星，天堂这枚沉甸甸的蓝宝石。千万别陨落
黑夜已被雷电划破，请直接来到我久置未安的胸口
春天啊，你要来就滚滚而来吧
百花会盛开，河流在暴涨，我的江山已和盘托出
我要告诉你
我要告诉你，深山中一颗野刺莓的孤独和勇气
在那些曲折的路途中，是它捧出了红浆果——
这秘密的火焰的美
我已来到这里，与它相遇
种子、花蕾、果实，甚至那枝上小小的刺
一颗野刺莓所持有的，如今我已获得
我看见它在静静地燃烧
它的光芒，轻易地照见了我身体里的暗
蔷薇呵，我怎么诉说
不要随意否定任何事物在春天里的光芒
整个四月，我一推开窗就看见了蔷薇
一朵压着一朵，兀自在风中谢了又开
我总是一次次回头看着它，我总是一次次说不出话
那孤独着的蜂拥而至
仿佛是我的明天的命运，仿佛是我的未诉的衷肠
我的不能出声的爱
我内心集合的火焰不比漫天的蔷薇少
在初秋写下雪的诗行
需要屏息凝神，需要作一次深呼吸
哦，宝贝。漫天的雪在飞舞
翻卷，缓慢地热切地向大地靠近
你相信吗?所有的雪花都在聚集、奔赴
那是前生的情仇在重来，那是幸福
的冰晶在溶化、播洒——
哦，宝贝，我是真的听见过
一朵雪花在低低地低低地悲鸣
而我从未向谁诉说过，它的陡峭和冷
如果我写下：白雪皑皑
美呵，也将闪着寒光，整个大地都在崩溃
一朵雪花正沿着黑夜的枝头上升，它梦见了
天堂、永生，它准备了一开始就消失——
我承认我爱着
一万朵玫瑰说出：我爱着
我爱着滋养我的水分、空气、阳光
泥土新鲜，清晨的露珠正在花瓣上滚动
一千朵玫瑰说出：我爱着
我爱着翻飞的蝴蝶、蜜蜂、一只小麻雀
风儿轻快透明，两只翅膀的自由被充分扩张
一百朵玫瑰说出：我爱着
我爱着路过的蜗牛、瓢虫、蚯蚓
落花铺满小径，一队蚂蚁在花阴里抬头
一朵玫瑰还是说出：我爱着
是的，我爱着，我有玫瑰之心
在我故土的针眼里，它无限小又无限大……
白鹭为什么在黑夜飞翔(组诗) 唐 诗
嵩山听钟
嵩山苍青，中岳庙的钟声像要远行，像在临走时
急于惊动或者整理一些东西。我们是被钟声
吸引的人，我们是从花粉中走向清水的人，面上的表情
由复杂转为单纯。我们应该，虔诚地放下
内心的狂涛与浊流。如同在经卷中转生的亿万箱蜜蜂
如同铁在月亮里下沉，如同削薄的岁月，随了
红花轻去。山色在钟声中淡了，飞鸟在噪鸣中淡了
风里的剑影，应该从古代消灭到现在。我们的雄心勃勃
如同昆虫的争斗，实际上，敌不了钟声的
一半灰烬。心地还是干净的为好，回到冬天的人
已经比夏天的人冷静。拣视创痛，不如
破在钟的铁里。清空如霜，我们听钟，钟声似雪
四方传播的。已不是无路人的寻找
仿佛灵魂突然一亮
一朵年轻的花站在古老的枝上，一个绯红的轮廓
让我的灵魂突然一亮。如同春光乍泄，我摸到
地平线的惊叫。如同坚果炸裂，芬芳的果肉，来到
手指的山顶。如同硬如玻璃的雪地，被
无畏的鸟喙。啄出一道闪电。同时突然一亮的，还有
雷霆的枝丫。思想的细雨，飞鸟的沉默
以及我微笑的口唇和潮湿的牙齿。而众多的亲人
和故事，也走出记忆，闪闪发光
自鹭为什么在黑夜飞翔
白鹭为什么在黑夜飞翔?是失群、失恋、失眠
是受了打扰或惊吓?湖水如梦，星空似棋
往事白了一次又一次，我无法再问下去。我感到
漆一样的空中，有这样的银光闪烁
且不时地轻叫几声，也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
在重庆的手边
三月，在重庆的手边，我是一枝小骨骼的桃花
我静静地，存在于那里，看他人一齐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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