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8期
石榴花开了等
作者:丁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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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
矫正口音,去说:幸福
幸福是还乡的人
把唾沫搓干在手心里。在异乡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设想
装在心里的房子,它会
信件一样容易折叠
风筝一样飞远,回来
月光一样偷走她的眠床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面对镜子、一场风雪
外面好硬,不知在里面
守着我的身体
有多少缝,都在咬牙
感叹——老之前
我有足够的时间学会珍惜
瓯江之夜
叶玉琳
这样轻柔的微风适合长裙
这样闪亮的流水适合浅唱
当我们走来
夜半的林阴大道辟出一块空地
替菖蒲说出两千年前的娉婷
替灵魂升起蓝色的羽毛
一只鸟睡了,又一只鸟睡了
那令人注目的巢穴就收做梦想
而我们只要一条青青枝丫,通往低处
低处是成群的鱼儿在卵石上倦伏
这前生的不归鸟。带血吐出一条
会唱歌的瓯江
是的,我们曾是那水中的面影
沉醉于波心无语的微茫
高高的堤岸上,一列夜车疾驰而来
又一列夜车疾驰而去
我们还在漫无目的地逛着、找着
潺潺的流水上面
大排档是另一群快乐的鱼类
在闪烁的灯光中
支出一天最美妙的时光
啊,空阔的夜,空阔的杯子
多么适合年轻的一群
这一切,我们几乎要擦肩而过
像黑蝙蝠漏掉秘密的花香
和解
叶丽隽
踱到山腰的时候,月亮正从对面的峰顶
冉冉升起。我不再说些什么了
是的,我不曾心满意足
可也不再愤懑——玉米叶子在边上
刷啦啦地飘动,像无数恣意的手臂,长长地
涌出了身体……迎着风
豌豆地空着,盛满了月光和虫鸣
南瓜、茄子刚浇过水。农人下山去了
小平房那里,民工夫妇将头凑在灯光下
看孩子写作业
三只小竹凳,拢聚成一个圆
一个白衣少女停在山脚的公路边,左右张望
而怎样的时光,将带走她呢
星空
白 玛
突然想扑向一个怀抱恸哭一场——
一个卑微的小人儿只想
扑向一个怀抱恸哭一场
让马群停止奔跑,这一刻所有的湖泊均匀呼吸
让她逐渐沉睡,让木拉拉花暂时停止那些琐碎的问候吧
我是异乡人白玛措木
我的大裙摆迎风也不曾展开
去年的土豆田听过我刀锋裂帛的歌声
矮灌木丛分明不认识我,流浪的白玛措木
乡村占卜人无计可施,他怎么能知道我的去向?
有时醉着,有时跳起碎步舞,影踪不定
此时正脱帽躬身,向一棵树说“早安”
我是自由的异乡人白玛措木啊
要眼睛和嘴巴有何用
身体比一粒尘土还要轻
多余的约定、多余的性别、多余的手和脚
前世爱过你,今生爱着这个不够美好的世界
海盗船上的一袋子金币也不要了
只想有一个怀抱恸哭一场
嘘——让她渐行渐远——
回来与否已不重要
去万里星空
没有人能把我还原为露珠
白连春
没有人能把诗歌还原为
白纸,把字还原为
精,血,泪和乳汁
原始,本质,象征生命
拒绝比喻和赞美
没有人能把灰烬还原为火焰,把火焰
还原为森林,把斧头还原为铁
把铁还原为石头
躺着是海的深
站着是山的高
没有人能把秋风中颤动的坟墓
还原为春光里劳作的父亲和母亲
把父亲还原为咳嗽
把母亲还原为炊烟
没有人能把我
还原为露珠,大地最小
最干净的孩子
喊故乡
田 禾
别人唱故乡,我不会唱
我只能喊
喊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江南
我对着江南喊
用心喊,用笔喊,用我的破嗓子喊
喊出声、喊出泪、喊出血
故乡便听见了我颤抖的声音
对着太阳喊
对着月亮喊
喊出山脉、喊出河流
喊出村庄
喊出了草坡、牛羊、田野和菜地
我更要大声地喊。风吹我,也喊
站在更高处喊
让那些流水、庄稼、炊烟以及爱情
都变作我永远的回声
带一群蜂流浪
白 垩
晚来入山的人说
太阳落山的时候
蜂都入箱看不见了
山外放蜂的是安徽人
带一群蜂,一条狗
一个帐篷流浪
到花多得流蜜的地方
春天到这里放槐花
秋天到大别山放荆花
他们说槐花蜜里有参花味
晚来入山的人啊
带来深山里参的消息
我写下的都是卑微的事物
刘 春
我写下的都是卑微的事物
青草,黄花,在黑夜里飞起的纸片
冬天的最后一滴雪……
我写下它们,表情平静,心中却无限感伤——
那一年,我写下“青草”
邻家的少女远嫁到了广东
我写下“黄花”
秋风送来楼上老妇人咳嗽的声音
而有人看到我笔下的纸片,就哭了
或许他想起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或许他的命运比纸片更惯于漂泊
在这座小小的城市
我这个新闻单位卑微的小职员
干着最普通的工作
却见过太多注定要被忽略的事
比如今天,一个长得很像我父亲的老人
冲进我的办公室
起初他茫然四顾,然后开始哭泣
后来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
他穿得太少了,同事赶紧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在那一瞬,我的眼睛被热风击中
冬天最后的那一滴雪
就从眼角流淌出来
永嘉四月
刘德吾
名叫楠溪江的春联真长
用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朵桃花
才把它钉在心上,也钉住热血和风
我们在桃花树下酩酊大醉
永嘉四月不是大煞风景的雾
是桃花把山峰锁住
是酒,把我们锁住
你喊一声试试,草草木木全是拍打翅膀的鸟
想飞,被谢灵运关在平平仄仄的笼子
鸣叫却无声
路边蒺藜丛
孙方杰
这就是仇恨啊,
这就是路边的蒺藜所有的仇恨!
没有谁,能够像它一样,
静静地卧在大路的表面上。
开着一身嫩黄的小花,
在它身体的另一侧,
长满了带刺的结,
只要你赤裸的脚敢于踩踏,
它就会用生命的全部,把你狠狠地刺伤。
没有谁能像它一样,
在与人类的赤脚、野兽唇舌的斗争中,
锋利了自己一身带刺的骨头。
没有谁能像这路边的蒺藜丛,
一株一株地连结在一起,
把生命和大地结成同盟。
那一朵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黄花
默默地发誓,
把所有的践路都扎出血来!
圣洁的一面
宇 向
为了让更多的阳光进来
整个上午我都在擦洗一块玻璃
我把它擦得很干净
干净得好像没有玻璃,好像只剩下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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