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村庄 |
作者:胥加山 文章来源:网络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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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是沉默的。
它如一尊雕塑矗立在平原之上,庄稼地之间,交错河道的环抱中。
我可以想象村庄的沉默,却难以猜测村庄腹地人们的沉默,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的方式。
我有幸在沉默而温暖的村庄里出生、成长,骨子里也遗传了沉默的基因,这令我稍稍有丝丝慰藉——无论我脚下的路,走得离村庄有多远,我的根,我的魂,始终牵系着村庄。
上世纪末的某一天,我的祖母被埋在村庄外的一个四周环水的小岛屿上。她几乎是笑着走的,像预示到要赶某个节日似的。当时的村庄正赶着秧场,而我也在城市里被物质拥有的多少折磨得烦躁不安。一早,躺在堂屋里地铺上的祖母见拎着秧绳准备下地的母亲,轻声地说了句:“闺女,我想在你的怀里躺一会儿!”
我的祖母就是在我母亲的怀抱中依偎着走的,生活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就是这样的平静而从容。赶到家中,父亲只是沉默着掉眼泪。面对祖母的遗体,我止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还是母亲劝住了我,人老归天,就让老人安安静静地走吧……被母亲一劝,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一味地流泪、沉默。
第一次离开村庄,是16岁那年秋天的早晨,父亲担着我的行李,母亲拎着我的便包,他们脸上挂着笑容,以沉默的方式送我去城市读书。清晨的村庄小路,依然是泥土纵横驰骋,路旁的野草,株株悬挂着晶莹的露珠。我脚上的一双新布鞋,没走多远,便沾满了草屑和泥泞。这些泥土与露珠结合起来的产物,粘附在我的裤口、布鞋上,想以此种方式为我送行,我不敢去想,与村庄一别将何日重逢,内心蓦然升腾起一股生离死别的悲凉。
和路过的一家家院门前蹲着吃早饭的乡邻告别,他们黝黑的脸庞,一双双深邃的眼神,无不透露着羡慕和赞许;若是遇有孩子在身边蹲吃早饭的人,必少不了一句:“学学山哥,考去了城市上学!”回首,乡邻一只只在阳光中抬起的黝黑的胳膊,沉默得像召唤归巢的鸟一般跟我作别。
我的父母沉默地把我送往村庄的边缘——一条通向乡镇的砖头路,他们低着头,一步一步,像要教会我度量村庄的长度和深度……
许多年后,我时常忆起第一次离别村庄的场景和祖母从客的笑脸,我的沉默是因受到纯正城市人的刺激?还是因对村庄的依恋?我自己也说不清,依然过着一种自守的沉默的生活方式。不过潜移默化地喜欢上流连在一些关于村庄的文字中,我试图在这些文字中,找到村庄真正的影子。一次次,夜读关于村庄的文字,我都满怀收获,因为我爱着那些文字中的一朵花,或者一棵草,甚至一间草房子,哪怕是一缕炊烟,都让我感觉无比亲近。有时阅读不过瘾,我也试着写一些村庄的文字:地铺、唢呐、更夫,夯夫、露天电影、婚嫁、习俗……读着我自己笔下的村庄,更令我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我笔下的村庄,像一个坐在冬阳下鬓发斑白捻线沉默的老母亲,旋转的捻线团,缠绕起结实的牵挂,牵挂着每一位从村庄走出的人。
我笔下的村庄,留给每一个从村庄走出的人的印象和记忆,几乎都是一样的沉默,看不出它的心酸和不悦。可是,无论你在城市扎稳脚跟,还是流离失所,村庄依旧是沉默而宽容,贫瘠而富有,冷漠而热情……
我笔下的村庄,以它独特的沉默,总是微笑着。若你不信,回归一次村庄,看看老树上的鸟巢、路边的野生花革、破旧的泥墙茅草屋顶、缥缈的青烟,乡人坦然的笑脸……就是最好的见证。
因为,只要一踏进村庄,你就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捕获到了纯朴和幸福,还有那独特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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