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些心跳的节奏是一样的 |
作者:风为裳 文章来源:网络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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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为一次慈善活动捐助的学生代表去电视台做节目。
在后台,工作人员拿来了一件白衬衫让她换上,她穿的那件红西服又瘦又小,上台跟背景也不搭。她摇头,使劲拉着早已经褪了色的红西服的衣襟不放,无奈,导演亲自出马,问:你是不是害怕别人说你穿得好还要人家的钱?半晌,她说:我换了衣服,他在电视里看到我,就会认不出我来了,那他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呢?
直播就要开始了,导演却被她的故事弄出了眼泪,他抹了一下眼睛,说:等一会儿,我给你两分钟。
那天,她穿着那件又旧又小的红西服站在了演播大厅里,她像其他受助的孩子一样感谢了很多人。然后她颤抖着声音说:哥,你在哪里呢?我是春柳,我考上大学了……
她说:电视机前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我的哥哥卢春山为了给我攒学费,一年前出去打工,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是一位聋哑人,他的左边额角上有一块5毛钱硬币大的疤,他不识字,只会简单的手语……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无论他去了哪里,我都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因为,他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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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她就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上山采蘑菇,下河抓鱼,甚至爬到树上去摘山丁子。她淘得像个假小子,而他,很有哥哥样,总是在父母面前替她打掩护,把惹祸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村里的大爷大妈看了说:春柳,你哥这么疼你,长大给你哥做媳妇吧!她扬着头说:做就做,长大了,我就嫁给我哥。
渐渐地她懂些事了,村人再拿这事开玩笑,她就梗着脖子跟人家急眼:我哥是我哥,没听说有妹妹给哥做媳妇的!她转头看到他正呵呵傻笑,一脚踩在他的脚上,冲他比划着:哥,你还笑?他们让我给你做媳妇呢!他的脸立马就红到了脖子根,跺着脚哇啦哇啦也不知说些啥。
再有别人说起让她做他媳妇的话,他就像听到人骂他一样,要抡那人几下。渐渐地,大人们也就不再逗他们了。
他没上几天学就跑回家来了,她以为一定是学校不好,他才不愿意去的。可是,她一进学校就被迷住了,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好啊。
她回家,把从课堂上听来的比划给他,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娘说:春柳,你哥在课堂上啥都听不明白,你有空,就教教他。
开始她还有耐心教他,可是后来,她便不耐烦了。她用十分钟学会的宇,他得用半个小时才能写出个大概来,她说:哥,我看你还是算了,我好好学习,将来我养你。他把本子收起来,直直地躺在炕上看着天棚。
他每天都会去学校接她放学。他一来,她的同学就会哄她,冲她喊:卢春柳,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啦!她气不过,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却不见他,四处找,才发现瘦小的他拼了死力追那些淘气的男生,样子很凶。
她气鼓鼓地率先进了家门,把书包摔在炕上,对娘喊:娘,你能不能管管我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天天去我们学校接我,丢人现眼的!
娘盯着她,抬手给了她一嘴巴,娘说:春柳,你要是越学越没人味儿,咱这学趁早别上了。
她哭着把他递过来的手巾打在地上,她恨他。她明明是他妹,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总要取笑他们?她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总是觉得她欠了他?
3
她上了镇中学,一个星期回家一趟。那天提前放了半天假,她走到自家院子里就听到爹在跟娘说话,爹说:我看柳儿念完这学期就得了,这妞越念心越野,将来咱春山降不住她。
娘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说:春山那倔驴能干吗?上回我说不让柳儿念书,他愣是两天没吃饭,你又不是不知道。
爹在炕沿边上磕掉了烟袋锅里的烟灰,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想转身回学校,却看见他。他的手里提着几尾鱼,比划着跟她说他看到村里的学生回来了,赶着去捞的。她装成什么都没听见,进了家门。吃过饭,洗了碗,她说:娘,我不想念书了。
最先听明白她的话的人居然是他,他一把把她拉到院子里,又是比划又是跺脚,他说:你要是不念书,我就不活了。他的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的泪就那样流了出来。他拉她,她使劲地推他,他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院子一角的铁犁上,他的额角血流如注。娘出来骂孽障,不知是骂她还是骂他,他梗着脖子不肯去医院,直到她说:哥,我答应你,我去上学,行了吧?
他的额角缝了11针,大夫开玩笑说:这疤影响娶媳妇了!娘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她。她低下头,泪流得像水一样。
她当然又回到了学校,只是她一改从前活泼的天性,变得沉默寡言却更加用功了。她很少回家,总是他来,给她送生活费,也送山里的好吃的,无非是些山丁子、山梨之类的野果或是一两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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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他高了一头,她像一株受到了阳光雨露照顾的小树,抽枝拔节,而他又瘦又小,同学问她那是你弟吧,她不置可否。
家里的重担几乎是一瞬间落到他的肩膀上的。爹跟人家进山去挖草药,没想遇到了山洪,连人影儿都没找到,娘一病不起。她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回来,人不能跟命争。
娘的病稍稍好了些,他就让她回学校,她不肯。他在村子里借来了自行车,把她的行李书本都放上,他“说”:你知道爹为啥进山采草药吗,就是为了给你准备下学期的学费,你这样,爹咋能闭眼呢?
她蹲在地上狠狠地哭了一场,起身跟着他去学校。
学校举行文艺汇演,她独唱,可是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她回家,却始终张不开口。他看出她有心事,问她,她说:哥,我想要件红衣服,我去裁缝店问了,只要20块钱。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拍了拍胸脯。一个星期后,他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提着一件崭新的红衣服,她看过,那是挂在商场橱窗里的,要六十几块钱呢!她没问钱是哪来的,她害怕一问了,心疼他,这衣服就穿不成了。
演出很成功,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她有一副好嗓子,却从没给他唱过歌。他听不到,但他一定是愿意听的。
从那以后,他给她的钱逐渐多了起来。她突然想到在学校报栏里看到的说有聋哑人盗窃团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偷,他哪来那么多钱?还有,他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是被人打的又是什么?
他再来给她送钱,她长了个心眼儿,偷偷跟上他。他进了一家洗浴中心,她看到洗浴中心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为客人提供跪式服务,还可以提供活人靶子供客人出气,她一下子想到他身上那些淤伤。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她却看不清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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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开高考动员大会,是他当家长来参加的。虽然他听不明白校长老师是怎么夸他家柳儿的,但是,他喜欢胸前的那朵大红花,他从没笑得那样开心过。
动员大会结束后,他告诉她洗浴中心被查封了,他“说”:我要去北京挣大钱,听说那里挣钱容易,再说了,他在那里等她,他让她往北京考,那是有天安门的地方,天安门城楼还会发光呢!
她不同意。他不会写字,手语也只会比划个大概,出去,万一走丢了咋办?她回家让娘劝,娘拉起围裙抹了抹眼睛说:你哥是条犟驴,他认准的事,谁能说得动?
他走那晚,她把家里的地址写在很多纸条上,一张一张用塑料布包好,放在他的各个口袋里,她说:哥,你要记得回家的路,我考上大学你一定要回来。
他就那样跟村里的人走了。可是村里的人一批又一批回来了,唯独他,杳无音讯。最后一个见着他的人说:工棚里着了火,他出去时,只穿着短裤。她的心像被刀子割了一样,他投了那些她写的字条,他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呢?她恨死自己了,当初为什么不执意拦住他,他那样弱小又没文化,出去生活都困难,拿什么挣钱呢?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他妹,她是他家抱养来的孩子,当初爹娘的意思是把她养大了当他的媳妇的。可是他不干,他跟人家“辩”:那是我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
他为她不吃饭求娘让她上学,他为她受伤脸上留下了硬币大的疤,他为她去洗浴中心当活人靶子,他为她远走他乡去打工,他跟娘说:柳儿在咱家,咱不能亏了她。他说:柳儿那么好的姑娘是要去北京的……
她跟导演讲完他的故事,她说:我一定能找到我哥,我们是兄妹,一定有些心跳的节奏是一样的,他知道我在找他,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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